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相對于鱔片,江南人更鐘情于鱔絲,用鱔絲炒一道響油鱔糊,斯為高招。
在江南眾多水產(chǎn)魚鮮中,黃鱔是個異數(shù),似魚而非魚,不是魚卻又像魚,有些地方索性把它喚作“長魚”,也對,形態(tài)和肉質(zhì)都像魚而勝于魚,在百姓餐桌上實在是一道難得的美味。
黃鱔的美在于它肉質(zhì)的鮮潔、不柴不腴、恰到好處,雖然有點泥土腥味,但只要烹飪得當,可以悉數(shù)排除,在家常珍饈中絕對是排在前列的。尤其是立夏至小暑時節(jié),此物發(fā)育得最可人意,多且價廉,與同樣發(fā)育得豐滿的籽蝦并列可謂“水珍雙絕”。這時節(jié),尋常百姓的餐桌上一紅一黃(紅的籽蝦,黃的黃鱔)對峙稱雄,其余葷素皆俯首稱臣矣。民間俗語有云:“小暑黃鱔賽人參”,是時食黃鱔真的大補,于是乎江南人家都會變著花樣烹調(diào)黃鱔,讓暑熱損耗的元氣得到些許的補充。
黃鱔最喜歡棲息的地方應是江南廣袤的水田,因而捕捉黃鱔是水鄉(xiāng)農(nóng)民一大副業(yè)。有意思的是,捕捉此物比捕捉魚蝦便利得多,只需在水田里預先擺放下黃鱔籠子即可,黃鱔哪識得這種進得去出不來的機關(guān),一入此籠即束手就擒,因而一個農(nóng)民預先擺下數(shù)只或數(shù)十只籠子,定時收取即可。為防黃鱔惰性致死,有經(jīng)驗的農(nóng)民會在黃鱔簍子里投放幾尾泥鰍,小泥鰍不停攪動,黃鱔想懶惰也難。
烹調(diào)黃鱔,比較簡易的是蒜子鱔筒,紅燒清蒸皆可。是時新大蒜應市,市場上成堆出售,正好用來搭配著烹調(diào)經(jīng)典佳肴。遐想著自然和人事總是緊密配合,如黃鱔和大蒜同時登場即是例證,還有重陽時的河蟹與新姜同時亮相,霜降后的青菜與新米也總是達成默契……烹調(diào)蒜子鱔筒時也可投放些鮮肉或咸肉,投鮮肉紅燒,放咸肉清蒸,清蒸時再投放一把螺螄,真可謂“三鮮”合一,鮮上加鮮哩。
有人不喜好將黃鱔切成鱔筒,如我母親生前就忌此物,覺得形如蛇段,有些害怕,那么不妨將黃鱔加工成鱔片或鱔絲,前者活開片,后者開水燙后劃絲。其實從前考究的還有專吃鱔背的,鱔肚的口感差些,在有檔次的飯店是不上臺面的?,F(xiàn)在都不講究了,鱔背鱔肚一鍋炒,謂之炒鱔片。通常兌些茭白或菜椒,色彩搭配耀眼,增進食欲呢。
其實相對于鱔片,江南人更鐘情于鱔絲,用鱔絲炒一道響油鱔糊,斯為高招。因為這道響油鱔糊是上得了高檔宴席的,與炒蝦仁等量齊觀。響油鱔糊這道名肴的要點是響油,端上宴席時盤子里仍“滋滋”作響,蔥姜蒜茸和著鱔香胡椒香撲鼻而來。原來鱔糊炒好后要面上鋪滿蔥姜蒜末,用滾燙的油澆下,那才算大功告成。這一盤炒鱔糊啜酒下飯俱宜,倘若下碗面,做個澆頭也極美妙。我自家做這一道菜必分兩吃,先啜酒過飯,余下的就隔餐做面澆頭,將其吃出個“本錢”。
黃鱔菜肴的極致吃法是脆鱔。一般居家不會去鼓搗這道功夫菜的,在江南尤其在無錫,有沒有脆鱔,是衡量酒宴高檔與否的一大標準。當你走進宴會廳,看到宴席上團團圍著的冷菜中突兀一座“寶塔”高聳,那“寶塔”就是脆鱔。那脆鱔真是顯眼討喜,一個個互相搭配著架起了一座油黑亮亮的“寶塔”,上面點綴著嫩黃的姜絲,很是中看,傲視席間。那充分顯示了酒宴的檔次,取而食之,松脆適口,但真正的黃鱔的鮮味卻消弭了許多,有人會感到是不是嚼了炭棒?就算味同嚼炭,也是一種不錯的體驗,乃知人的飲食體驗是需要多種多樣的。
與無錫咫尺之距的蘇州,是沒有脆鱔這道功夫菜的,有的只是脆鱔的姐妹篇——爆鱔。將鱔絲油炸到恰宜,再用鹵汁細調(diào),這鱔絲就變得入味適口,是爆魚的遞進版,倘用作面澆頭,這面是高出一籌的,倘用鱔鹵拌面,叫做鱔鹵拌。江南人引用做人糊里糊涂不負責任就譏之為“鱔鹵拌”。(吳翼民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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